明日,破晓时分


打开那扇临街的窗户时,松野一松闭紧刺痛的双眼,感到一阵短暂的晕眩。连续多日的升温到达峰值,又急促地骤降至低点,突如其来的大雪填满视野,一整年的悲喜都在泡沫中坠落。他无端地想起国文老师曾告诫他们的话,他说评判一个人,无论男女,评头论足之前先把眼睛擦亮,甚至要比正午时分的日光、比它投上雪堆反射成的芒刺更亮。这种光线涌进昏暗狭小的出租屋,使房间内的布置看起来没有那么破旧了。他转身去找一件灰呢大衣,又想起该在新年之前向老板道一声祝贺。

手机还剩一半电量,屏幕最上层是来自松野小松的短信:妈妈在准备晚饭。十二分钟后又发来另一条:要喝清酒。一松想说你自己去买,结果问出口的是为什么不讲新年快乐,小松回复他,有什么关系,还没到明天。语气恼人,但一松懒得再同他浪费时间。上一条短信是在三月份,小松说恭喜搬家,记得请我喝酒。他的脑子里好像永远塞满酒、女人、小钢珠和赛马。一松没有理会,他太过熟悉对方的性格,清楚正经话与玩笑的区别,就像对方也惯于应对他的冷淡和沉默,嬉皮笑脸地一次次凑到他眼前。

退出短信显示通话界面,倘若以联系人的首字来概括,一松的人际关系大约是“老藤妈豆小”。“老”是他负责后厨杂务的餐馆老板,“藤”是楼下便利店的店员藤谷。与一松对世界深重的敌意相比,藤谷不过是个忧郁的普通人,出于某种年轻的善意,偷留一点临期食品或当日剩余的关东煮送给忧郁同类。一松也跪在地上狠狠磕破额头,惩戒自己深夜归家还有冷掉的鱼籽福袋可吃。除去老板和房东,这是他成年社交生涯迈出的第一步。妈妈有时打电话来,爸爸也会插嘴询问近况,豆丁太在找到新工作前很照顾他,剩下的人是小松。唯一一次通话,小松捏着鼻子假装工作人员,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抽到冲绳四天三夜免费旅游券。离家的两年间,他们先后拥有了各自的手机,五串号码存进通讯录,但一松未曾主动联系任何一位。小松仍然留在家里,父母的收入平分六份略显吃力,养活一个人却绰绰有余,他可以独占妈妈削好的梨子,吃光所有金色包装的金枪鱼。这些与一松无关。

他在意的是傍晚回到松野家,见到小松的第一面该讲些什么。小松哥,好久不见;你、妈妈、爸爸,还有已经到达的其他人,你们都还好吗;你知道自己很讨厌吗;新年快乐;两年过去了,松野小松,你怎么毫无长进?他从柜子里取出一袋新的鱼干,一条条刮去盐粒再装进保鲜袋。附近小巷出现一只新的流浪幼猫,让他想起高中时期和小松共同养猫的经历。小松不负责任地占据了大部分思绪。掉落在肩膀的黑色发丝,随意丢弃的易拉罐,两三只未清洗的袜子,和顺手塞进他衣兜的安全套包装袋。他拉开左手边的抽屉,磨损的打火机掩埋在杂物下方,使用者却从未踏足这间房屋。一开始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,那只猫,不知从何而来,又被什么引起兴趣,深棕的毛发夹杂着白,只顾专心跟随两人脚步,间或用黄褐的眼珠凝视他们。第二天,依旧不请自来。第三天傍晚,小松蹲下身将猫抱在怀里,背对着夕阳抬头问,要养吗。橘红色火焰在他的背上燃烧,周身涂抹一圈红痕,一松点点头说,好。

那时候六胞胎的关系还未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,一切尚有回转的余地。他们在某条小巷放下纸箱,从家里偷拿的软垫和食盆。这附近少有动物出没,一松熟知上学路上的每个聚集点,使自己的猫得以免受同类的侵扰。每天清晨和傍晚留下食物,周末停留的时间则会久些。第一个雨天,他们把伞丢在一旁,用木板和塑料膜笨拙地搭起遮雨棚,非常简陋,也很丑。三个生物凑在一起,小松将湿透的刘海拨到右边,问他有没有想过给猫取个名字。一松看了他一眼,“你已经想好了对吧。”“确实,”小松笑起来,又用袖口擦了一把脸,说我要叫她一松松。“结果只有这点水平,你叫我一松松还不够吗?”小松又露出那种笨蛋一样的表情,“那你想怎样嘛。”一松低头想了想,他的手指还在疼痛,由于刚被小松一锤砸在木板上。他说:“小一,小松的小,一松的一,叫一小也可以,听起来像哪所小学的简称。”似乎是终于感觉到冷,小松凑近了,用一种温暖的语调说,“我觉得我们的水平其实差不多。”脑袋上挨了一拳,但出于年长者的包容心,他同意启用这个名字。

后来他们与虐待动物的不良少年打架,把书包丢弃在巷口,像两枚炮弹撞进人群。一松用矿泉水冲洗猫身上的污渍,划破的手臂流下一滩血,他决定将纸箱搬到自家附近。然而气温逐渐下降,尽力维持的现状也无可避免地走向崩塌。松野家六子的亲密关系分崩离析后,一松开始和朋友整日粘在一起。小松看起来并无变化,依旧热衷于借别人的钱去赌马,和他之间的交流却只剩沉默,以及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。有时相遇在纸箱前,总有一人转身就走,言语像角落蒙尘的蜘蛛网。那天柳田抬手指向身后,一松扭头望去,隔着咖啡馆的拼花玻璃,小松站在树下凝视他,发梢铺满被枝叶分割得细碎的日光。“一松,你开心吗?”一松确信自己听到对方的话语,实际上小松仍站在原地朝他笑,虹膜亮晶晶的,并不打算说些什么。你觉得开心吗?这叫什么问题。我不知道。一松转回身,假装没看到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,却颤抖地攥紧手指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
进入冬天的第二个星期,猫走掉了,如同当初出现在脚边那样毫无征兆。一松的目光擦过面前的兄长,纸一般锋利而飘忽,随后又离开了。很多次,他们的眼神汇聚到一起,但始终得不到有效交流。一松终于率先开口:“你有找过她吗?”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。

“我看着她走的,从这块石头跳到水桶上面,爬上铁架,跃过围墙,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来,但再也没看见她。”

“说些话留住她,喊她的名字,拿出新的猫粮,怎样都好,你该不会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吧?”

小松伸出食指擦了擦鼻尖,他常常这样做,除非他确实认真起来。“你为什么会这样想?”如果他现在变得恼怒,一松将觉得好很多,但这个人竟然露出笑容。“对啊,我只是看着,她离开之前来蹭我的裤脚,就像告别一样——谁能想到会是真的告别?妈妈不允许养猫,你又打算什么时候独立,你想让她一直住在这个箱子里,随时为她遮风挡雨驱赶敌人吗?一松,小一很特别,我们留不住她,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。”小松依然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但一松听出了他无可奈何的声调。果然小松沉默了一会,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,鼻腔里发出沉重的喘气声。呼出的白雾被冷风吹散,灰暗的天空压在他们肩膀上,一松没再讲话,弯腰把小松拉起来,扯着他的手往家走去。

假如发生了意外,或者单纯是外出的时间稍久一点,只要去找,总能发现一些线索。时至今日,当一松回顾过往徒劳的努力时,他发现自己对这只猫的了解,甚至还不如宠物店的猫粮打折日来得明朗。他猜想小松或许也感到不甘和后悔,但小松的真实想法如同猫一样难懂。他拎着两瓶清酒走出便利店,一瓶送给妈妈,一瓶送给爸爸,至于小松哥,让他去喝新融的雪水,用浪漫的理由搪塞胡闹。一松已经承认对方的指控,却时常忍不住思考更多:他们和猫,他们害怕被猫抛弃,但猫最终主动离开了,脆弱的饲养关系被剪断后,偶尔有那么几秒钟,尽管没有人追上去,猫也会幻想过被挽留吗?

如果小松得知这些想法,他会说,一松松,你又想那么多没用的事。那什么是有用的,对于小松来说,有用的含义难道仅存于钱和女人身上吗?他没好气地将酒揣进怀里,一面说别挡路一面绕开难得下楼开门的小松,听对方在背后嚷嚷小气鬼,后知后觉这算是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,看来先前的纠结确实毫无意义。父母还在厨房忙碌,十四松大声附和空松编造的虚假经历(也可能是真的,但没人想知道这种事),椴松放下手机笑眯眯地打招呼,说轻松哥哥还在路上,十分钟之内赶到。于是小松又穿好拖鞋站在走廊里喊:新年夜这家伙居然最后一个来,大哥要给他点惩罚!他从院子里搬回一箱啤酒,在轻松进门前将一盆雪扣上对方脑袋,被人举着扫把一直追到二楼。妈妈终于端着伊达卷出来说,家里蹲们开饭啦。大家都没什么变化,称呼也是。儿子们相继独立之后,松野家购置了一张更大的餐桌,足以容纳八个人围坐在一起,作为惩罚的收尾,小松举着啤酒,强迫轻松在吃饭前先喝干一罐。一松和他之间隔着父母,低头试图用烤海苔卷起一片牛肉,有时出声回答椴松的提问,两人处于不会轻易对视的绝佳位置,对时常感觉尴尬的一松来说很好,附近也没有调味品,不必担忧小松忽地冒出一句一松递下酱油。

在过去,他们一周内总有一晚喝到烂醉,如今这已成为难得的场面。暖融融的灯光照下来,让一松眼前的景象化为一段陈旧的历史,有些故事的结尾就是如此,主人公放下照片,停止对往昔的追忆,或是从曾经的漩涡中挣脱,醒来发现不过大梦一场。他和小松的故事又该如何收场呢,一松盯着墙壁看,逐渐发现部分照片有些松动,便站起来重新按紧失去粘性的胶带。他逐一扫视过去,上面是兄弟的脸,也有爸妈的,但很少。椴松帮空松搭配服装,轻松捧着桥本喵手办,小松输钱后吃瘪的模样,十四松失焦的下巴和沾满泥的棒球服,还有他自己,阴郁而面无表情,看着很可笑。短暂的叙旧结束了,客厅里只剩单身男性大呼小叫,评价红白歌会出场的歌手,为山口百惠和松田圣子谁更好看吵个不停,轻松大吼你们说的人今年都没有,又自顾自失望起来仿佛刚见过本人献唱。小松缩在被炉里摆弄桌游的塑料棋子,突然从被褥深处掏出温热的清酒,拉着所有人为跨年夜干杯。完蛋了,一松想,明天会宿醉到下午三点吧。他接过酒杯作势一饮而尽,等人转身就变为小口啜饮,反正这群酒鬼和笨蛋也不会发现。

叠敷上散落着薯片和盐焗豆包装袋,谁拿出来分享的成人杂志,烟灰缸里斜斜搁置大半支熄灭的烟,周遭氛围像一杯新鲜的柠檬苏打,大脑在其中缓慢沉浮,呼啦啦冒起一连串气泡。他的兄弟们是微波炉低温档上的开水,面对男歌手会将注意力转回吃和玩,女歌手出场时又重新沸腾起来。被炉的暖气熏得他有些发困,探身从盘子里取走一个蜜柑,一条条撕下外皮,大半塞进十四松嘴里,余下的留给自己。空松喝得有点多,抱着吉他清嗓准备展示新曲,一松咽下嘴里酸涩的唾液,独自爬到窗外的屋檐上坐着,开始想念起梅子干饭团。



一松说过,松野小松是个无情的人,他将潮湿且脏兮兮的手伸进别人心里胡乱翻搅,误以为一切还能回到从前,然而时间流逝,血肉滋生的蛆虫如同猫爪的绒毛,不断在破裂的心上抓挠。月亮在干净的夜空中更加清晰,远处传来烟花腾空的炸响,一点灿金的辉光朦胧地亮起,好像天幕中月色的倒影。倘若涉及到小松,再额外花费二十年,兴许才能弄清楚他的部分想法。小松打开窗翻过阳台,晃晃悠悠走到身边,学着他的姿势抱膝坐下,被酒精浸染的瞳孔失焦而无序地望向前方。一松已经不会在家里赤脚行走,小松却依旧穿着浅蓝色睡衣。需要一个开端,或者几支线香花火,然而没有人讲话。半晌,小松的声音从双臂间模糊地传出:一松,猫走掉了。一松说,嗯,我知道。小松又说,我想留住她,但是我爬不到那么高的地方,以前我喊名字她都会跑过来,后来我又想,过了好久之后,我想,我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留下她,一只决定要走的猫,小一……她走了,所以我干脆什么也不做,哈哈,我拿什么养她呢,一松也没有钱,我也没有钱,不如去打小钢珠,小钢珠还会给我钱,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吃掉我的钱……你说,柏青哥店的老板会不会偷偷改造机器啊,那个混蛋…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间或停顿许久,一松从跳跃的语句中辨认出残存的理智,待他转头时,这点理智已经熄灭在睡梦里,先前的狂热好像只是幻觉。

喧闹声更大了,也许是临近午夜的缘故。他再度想起高中时的经历,受邀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那晚,早在小松受妈妈嘱托来接他之前,餐桌旁已经散落一地的汽水瓶和寿司米粒。男生们兴奋过头,话就不会停下,吹嘘着自己从未目睹的事情,歇斯底里地笑作一团,用蛋糕涂抹彼此的脸。笑让一松疲惫,但他不想令别人失望。小松随口替他应付几句告别,吵嚷声被隔绝在建筑物里,灌进衣服的冷气让他不那么痛苦了。他跟在后面,两人走出一段距离,小松突然开口:一松你啊,那么执着于被人喜欢,你是缺爱吗?

这话突兀又直接,以至于一松忘记维持平日里的余裕。对爱的解读大概是人的本能,什么是爱,父母平分给他们六人的是爱吗,男生们投向异性的炽热目光是爱吗,他本来和爱没什么关系,仅仅是想让自己的高中生活好过一些罢了。然而那一刻,他蓦地冲上去揪起小松的衣领,将他一拳砸翻在地。随后两个人在路边扭打起来,双方都下狠手。小松掐住他的脖子,不顾他剧烈的咳嗽垂下脑袋,脸上带着凶狠的笑容,说真可怜啊一松,我以为你早就放弃自尊了,没有人爱你吗?由哥哥来爱你怎么样?力气耗尽了,他们喘息着松开拳头,小松用手背胡乱擦去鼻血,直起身看向桥上飞驰的银白电车,那时候他的眼神就像今晚一样,失焦,无序,但没有喝酒。

人们开始倒数,整座城市的言语化为同样的音节,屋子里反而安静下来。一松靠近熟睡的小松,在新年降临的一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,更多花火此起彼伏地绽开,光点在烟尘里漂浮明灭。以前他坐在房间里逗猫,小松在身后躺下来睡午觉,手臂环住他的腰部,一松将逗猫棒举远,不让猫挠到那截裸露的手腕。其实他更喜欢被小松抱紧,脑袋搭上肩膀消磨时间,偶尔从纤维里捻出不属于自己的服帖发丝时,他能够将其缠绕在指尖,感受这份不该存在的真实。无论如何,小松应该是忘记了曾经的许诺,语气甜腻地呼唤一松松,还有独处时交缠的肢体。他眼眶酸胀,试图叫醒小松,双手用力把他拉起来,说小松哥快醒醒,不要在这里睡觉,虽然笨蛋不会感冒,但你再不醒,明天一早我还得过来收尸。小松沉重的身体被拉扯成奇怪的姿势,眼睛终于肯睁开一条缝,嘴里嘟哝一些意义不明的语句,踉跄着跟随一松回屋。蒸腾的暖气扑上面颊,昏醉的人倒在地面,也有人趴在桌旁,等不及倒计时和庆祝的礼花,歌舞升平的热闹已经落下帷幕,转而播送普通的广告。一松关闭电视,又去摸节能灯开关,回到客厅时,小松已经随意找片空地,侧躺着入睡了。他喝尽一杯温水,走向小松身后的角落,倚着墙边坐下来,将脸深埋进臂弯。新年的氛围呼啸而过,消失在阴影和梦中人的呼吸里,路灯的光线被玻璃酒瓶反射和发散,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过,就像他曾经整个下午睡在沙发上,慢慢睁开眼睛时,看到的也是背对斜阳侧过身、悄无声息沉睡的小松。他是最后一个离家的人,提着妈妈准备的便当,说小松哥我走了,小松坐在电视前方,始终不曾转头理会。声音低沉的女人在屏幕里唱歌,“人们都处在孤独之中,敲响那钟声的是你。”



被晃醒时是上午十点钟,小松抓住他的右肩,撒娇般地喊他去新年参拜。一富士二鹰三茄子,一松睁着眼反应一会,却发觉自己并没有做梦。他不耐烦地拍开对方的手,别人凌晨已经从明治神宫回来了,你现在去干什么?小松说我才不去明治神宫,轻松和十四松都回家了,剩下两个还在睡觉,你也要走的吧,走之前先跟我去神社。一松被烦到睡不着,只好饿着肚子随小松搭上电车。温度比昨天更低,但是个晴朗的好天气,积雪从低垂的树杈间落下来,化为轻飘的冰凉晶尘。先摇铃再拍手,离开本殿后,一松才意识到忘记许愿。不如说他不相信这种东西,如果真有好事降临,需要思考的反而是惩罚措施。所有人都打扮一新,面上带着欢喜和期盼,祈求未来一年顺利平安,一松想象自己在他们眼中的样子:头发蓬乱、脸色苍白、外衣没有系紧纽扣、双脚像踩着一团浸湿的棉花,谁见到他都是晦气的开端。小松倒是兴致高涨,祈完愿又去写绘马,三两下挂好木牌,回来拍醒还在放空大脑的一松。不清楚内容,也懒得主动探究,反正又是关于暴富或者找到女朋友之类的愿望,没营养且廉价。钱不够买御守,广播在宣传俳句创作比赛,雪上落满烟火的余烬,小松转头对他说,该走了。

街区的人群相比平日少很多,离开站台时,一松感觉到一种安宁的寂静。小松清数完剩余的钱,决定去打两局小钢珠。死性不改的家伙,一松说新年第一天应该还没开业吧,小松将硬币揣进不同的口袋,说先去看看,就当是散步了。那么就要在此分别了,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,一松挥手道别,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。小松还站在原地未动。即将进入拐角时,他听到身后的人喊,“一松。”脚步停住了,但没回头。小松又说,“再见啦。”“嗯,再见。”再见了,一松想,再见。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。也许有一天,他会忘记如何流泪,忘记永久存在的伤痕和那只猫,变得终日疲惫不堪,带着困倦和麻木的欲望直至高处坠死,目光溶解在火焰之中。

在那以前,请你追上来,只要你呼唤我,我就会向你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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